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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影《暖》:一部充满物哀精神的文艺片

电影《暖》是一部霍建起导演的温情文艺片,它由著名作家莫言的小说《白狗秋千架》改编而成。这部影片拍摄于江西婺源,秀丽的乡村风光加上哀婉的爱情故事,让观众觉得诗情画意,缠绵悱恻

该片获得第1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,最佳男演员奖,第23届中国金鸡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,最佳编剧奖。

电影延续导演了霍建起一贯的散文诗风格,情节比较简单。美丽的乡村女孩暖与井河是儿时玩伴,井河对暖暗生情愫,但暖对井河感情有些朦胧。

同村的哑巴也喜欢善良美丽的暖,但自知配不上。英俊的小武生跟随京剧团到乡下来演出,暖对他倾心不已,小武生逢场作戏,给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梦,但离开后就杳无音信。

暖开始对井河表露心迹,只要井河考上大学就嫁给他,两人快乐地荡起了秋千,但暖不慎摔落,留下残疾。井河考上了大学,但整整十年只给暖回了三封信,人却不见踪影。只有哑巴无怨无悔地守护着暖,暖被他感动,最终嫁给了哑巴。

这部电影没有激烈的剧情冲突,没有炫目的特效,更没有大牌影星倾情加盟,却叫好又叫座,尤其在日本,成为现象级的电影,受到当地观众的热烈追捧,该片也在东京电影节上揽下两项大奖。

为什么日本人如此钟爱这部电影?在我看来,它符合日本人的审美意识,与日本传统美学中的物哀精神完美契合。

物哀是日本国学大家本居宣长提出的文学理念,逐渐成为日本美学的共识。首先,它强调触景生情,真情流露。其次,它认为美是转瞬即逝的,生命和爱情是无常的,幻灭的。最后,它注重在文学艺术中以小见大,充满象征和隐喻。不知是匠心独具还是妙手偶得,这部电影处处流露出物哀精神。

触景生情、真情流露

电影《暖》开场便是我(男主人公井河)骑着自行车在芦苇丛中穿行,漫天飞舞的芦絮让井河感慨万千,画外音缓缓传来,“我已经十年没回家了,家乡没怎么变,但我已成为外人,每条路还在原来的地方,等了我十年。”

此时的井河触景生情,真情流露,对家乡的怀念油然而生。但他又有些惧怕,因为他抛弃了初恋的情人暖,害怕与她相逢。但他在芦苇荡中偏偏遇见了暖,尴尬的气氛中,旁白再次响起 “我终于明白了,多年来我为什么没有回乡。我不敢,我怕见到她……我更怕……见不到她”。

这时他矛盾挣扎的心态呼之欲出,为了彻底摆脱乡村,他抛弃了初恋的情人暖,但他又对温柔美丽、青梅竹马的暖念念不忘。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在情感的枷锁里他的困顿和迷茫显露无遗。

一个外表坚强(通过考试摆脱了农民身份)但骨子里柔弱的小知识分子形象浮现在我们眼前。影片结尾还是芦苇荡中,井河与暖一家告别,看着昔日的恋人找到了自己的归宿,井河有些释然。

但她是因为苦等自己无果,错过了大好年华,从而下嫁给了哑巴,井河也有些内疚。在漫天飘荡的芦苇中,他又要踏上人生的征途,远离故乡,再次漂泊。

这时漫天飘舞的芦絮让他再次触景生情,恋恋不舍和茫然惆怅让人一目了然。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在迷茫中,我终于成了别人爱情的过客。

美在瞬间幻灭,生命和爱情是无常的

日本的物哀精神还强调“瞬美”,即美是在瞬间幻灭的,生命和爱情是无常的。这种幻灭美在川端康成的小说中体现的淋漓尽致。日本是一个风景优美但自然灾害频繁的国家,在地震、海啸、台风的频繁光顾下,许多美景须臾间化为乌有,转瞬即逝。世间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脆。这种幻灭感和谈谈的忧伤成为日本普遍的民族意识。

电影《暖》中很多美丽的镜头也是转瞬即逝的,让人感叹生命和爱情的无常。京剧团的小武生给暖化妆的镜头是美丽的,在金黄色的晖光中,小武生一边给暖化妆,一边赞叹她天生丽质,让她报考县剧团,把美奉献给观众。暖的心化了,在如梦似幻中,把初吻献给了小武生。随着演出结束,逢场作戏的小武生离开了村子,杳无音信。

暖和井河荡秋千的镜头也是美丽的,在暖对小武生失望后,暖对青梅竹马的井河表达了爱意,井河把红丝巾送给暖,暖让井河陪她荡秋千,井河兴奋地说“我要把你荡到蓝天上去”,然后音乐响起,暖蒙着红丝巾,银龄般的笑声飘荡在空中。

井河问暖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,暖说“我看到了北京,我看到了天安门。”欢乐和希望溢于言表。当她又看到同村的姑娘结婚时,心里又充满落寞。她告诉井河,只要考上大学,我就嫁给你。井河高兴坏了,两个人快乐地荡起了秋千。

霍建起导演此时用特写、近景、远景各种景别,以及正拍、俯拍等不同角度,来呈现这段长达3分多钟的荡秋千,“秋千帮了我,它让我勇敢,不再怯懦,让我力大无穷,我想就这样永远荡下去,我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开始飞翔。”这是影片的画外音,是井河那一刻内心独白。

这次荡秋千是两个人爱情的最高潮,但是就在两人感觉最欢乐的时刻秋千断了,暖从秋千上跌落,从此落下残疾,一切的美好转瞬即逝,烟消云散。井河考上了大学,但却背弃了承诺,十年间只回了暖三封信,让暖的爱情再次失败。这转瞬即逝的爱情让人不胜唏嘘。

以小见大,充满象征和隐喻

这部影片最让人称道的地方就是大量象征手法的成功运用 ,有物品的象征,人物的象征,以及整体象征。象征手法的娴熟运用不仅使影片具有了强烈的审美冲击力,而且还打造出一个美轮美奂的艺术世界,给观众提供了更广阔的审美自由。它精炼含蓄、贯铸形神,宛如一首绝美的朦胧诗。

秋千是影片中最重要的象征,它代表希望、爱情与梦想,也代表跌宕起伏的命运。暖一直想要离开乡村,她想靠美貌,想靠爱情。但秋千断了,暖的脚也摔残了,秋千的断裂意味着暖的梦想落空。

皮鞋也是一个重要的象征,暖开始想去县城考戏剧团,希望父亲给她买双皮鞋,换来的是父亲的一个耳光,皮鞋象征着暖改变身份的愿望。随后,井河考上了大学,给暖寄去她一生中唯一的一双皮鞋。暖希望井河带她走,履行承诺,但井河却没带来只言片语,只有一双空空的皮鞋。这时皮鞋代表了被爱情遗忘的失落。

三段爱情故事也蕴含了深刻的象征意义和哲学反思。第一段爱情讲的是小武生对暖的逢场作戏,象征着城市文化对乡村文化的诱惑,暖希望凭借自己的美貌跟随小武生离开乡村,但却惨遭抛弃,充满了现实的无奈,也让人听到了历史的叹息。

第二段爱情讲的是井河背弃了对暖的承诺,让暖苦守十年。象征了城乡文化的对立,井河考上大学后,摆脱了乡村身份,但还有感情的羁绊,为了彻底脱离乡村,他只能选择背叛爱情。

第三段爱情故事说的是暖被苦苦守候她的哑巴感动,嫁给了他并生下女儿丫。这代表弱者之间的互相救赎和凤凰涅槃。这些象征手法的纯熟运用体现了导演高超的艺术造诣,这也是日本传统美学中物哀精神的体现。

结语:

这部电影在东京电影节上捧得金麒麟大奖,受到了观众和评委的一致推崇。在首映式结束时,影院里一片哭声,当剧场灯光亮起时,观众集体起立,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三分钟,对在日本上映的中国电影来说,这是罕见的现象。

在这部中国电影中能看到日本传统美学中的物哀精神,一方面说明两国文化交流频繁,长期相互影响,相互渗透。另一方面说明美是相通的,影片通过细腻的人物刻画,具有哲学美的反思和诗化的表现手法,激起了两国观众的强烈共鸣,收获了数项大奖。导演通过平淡如水的叙述给我们讲了一个哀而不伤的好故事,希望今后能在影坛上不断看到他的佳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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